恩施卫校军训(恩施州卫生学校官网)
来源:好上学 ??时间:2022-08-16
这大概是我经历的最魔幻的一次采访。
上周,better的老朋友林东林带我参加了三道街啤影厂的一个酒局,跟一群北漂多年,到昙华林定居的文艺老炮从午后聊到天黑。
这五个小时,我仿佛不在武汉文艺圈,也不在北京的乌托邦乐园,甚至不身处于任何一个现实场景。
确切地讲,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独立电影的拍摄现场,正参与一场戏中戏的表演。
这群在一线城市漂泊多年(多数人)的文艺中年,冥冥之中被命运牵引着,陆续集聚在昙华林附近,逐渐形成一种奇特的创作氛围。
一种保留了北京地下文艺圈,野生而蓬勃的精神气候。
以三道街啤影厂为据点,他们在这写作、拍片、画画、喝酒、扯淡,百无禁忌。
他们像关心门前院子的枣树结了几颗果子一样,关心哲学与诗歌,也乐此不彼地谈论着往日老友的逸闻趣事,以及人至中年的琐碎困境。
三道街啤影厂是一栋由三层楼别墅改造而成的啤酒影视工作室,藏在曲折弯绕的老旧居民区深处。
草木从这片七八十年代老房子间的缝隙里窜出来,透着股原始的生命力,就和工作室里的自由艺术家们一样。
· 啤影厂的三楼是主理人陈世友的影视工作室,他把一台粉色浴缸放在窗前,意欲邀请来访者做场“浴缸阅读”的试验。·
从局外人的视角来讲,这群平均年龄40左右、未婚独居(多数人)的文艺中年,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,甚至边缘。
可拾起他们光怪陆离的人生切片,你会发现,这个文艺群落的底色,依旧是素净的、自我完满的。
14年,依次在桂林、上海、北京工作游历过的林东林,受邀来到武汉403国际艺术中心,担任文学总监、驻店作家。
这六七年来,他成为职业写作者,接一些文旅项目,策划了上百场文学活动。诗集、散文、小说,出版过不少作品。
今年是林东林来武汉的第八年,他对武汉的归属感,依旧来自于和他一起混迹于昙华林的这帮朋友。
· 左:艾先,右:林东林 ·
林东林的同龄朋友比较少,平时大多和老艾这样的忘年交来往。当初搬来昙华林住,也是因为诗人艾先的推介。慢慢的,陈世友、钉子、李真不弱也陆续从北京、上海等地来昙华林住。
他喜欢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,观察生活细节,用笔触和镜头,将目之所及的事物如其所是的呈现。
同时,他也一直在本能地链接志趣相投的人们,某种程度,他是将这群自由艺术家聚集到昙华林的枢纽。
“多年从事编辑出版的原因吧,圈内各式各样的人接触过不少,但我还是更偏爱北京文艺圈的那种真诚自由的文化氛围。”
林东林身上,有种从淡如水的可贵之处:既能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复杂的人际关系间,也能在无形中让大家彼此融合,化成一滩清泉。
就像李真不弱说的,圈内的人脾气多少有些怪,东林这样的人很少见,他是真的好。
艾先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,正常到不像个诗人,更不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。
88年从恩施卫校毕业后,他就来了武汉。结婚、生女,在昙华林附近的医院上了大半辈子班。他没什么功利心,研究美食、享受生活,许多事情比他写诗、做《汉诗》编辑重要。
艾先住在花园山,和林东林的住处就隔100米左右,被笑称为「昙华林活化石」的他,三十多年来见证了昙华林从原来的破败凋敝,到如今的市井烟火。
· 朋友总爱拿艾先打趣,他总是腼腆地笑着,不多言语 ·
林东林告诉我,很少有人比他更会享受生活。为了换个口味,他会大清早起来给自己包饺子吃,也会在酒饱饭足之后,一个人跑到影院连看三场电影。
这个号称“抽空去上班”的人,带着林东林吃遍了粮道街附近的刁角美食。林东林也曾跟着他回了趟他的老家恩施,用文字和摄影记录他的故乡记忆,以及他的诗歌之路。
林东林去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《迎面而来》里的《象拔蚌先生》,就是以艾先的故事为原型改编而来。
在《我爱我》这本诗集里,有许多关于武汉的影子,日常的、浪漫的、抒情的。
从高中到现在,艾先断续写了二十几年的诗,也常年混迹于湖北诗歌江湖,但他好像还是没学会经营自己,发不发表什么的,也不那么重要。
正如他自己说过的:我这个人,说大了我确实关心人类,说小了,我关心个人生活。我首先要过好,吃好、喝好、玩好,我认为人在世界上不是来受罪的。
陈世友的故事,让我想起中国第一部独立纪录片《流浪北京》——一群自由艺术家为了追求纯粹的艺术理想,离开故乡,到北京寻梦。
“05年刚从湖美油画专业毕业,那会不愿意画画,就想当个艺术家。”
那年,他买了第一台DV,把摄像机放在岔开的双腿后面,以此为镜框拍下了「裤裆下的武汉」。自此开始了他的先锋创作之路。
08年之前的那几年,艺术市场很红火。从武汉到北京,陈世友策划了几个当代艺术活动。
后来,他买了个5D2,在北京跑剧组,拍短片,干过舞台美术,也给央视节目做编导,有活接活,没活就酝酿自己的作品。
唯一的焦虑就是没钱,每次经济拮据,就去接个单子,十几年来,他只上过两个月班,每次领了钱就不想干了。
陈世友的第一部长片《分行》的片头写着:献给任静。这是他拍给因抑郁症自杀的女友的文艺片。
“拍完我就解脱了,不欠她的了。”谈起这些,他一脸平静。
六年前的一天,陈世友正在外面拍戏,突然接到公安的电话,正在准备搬家的任静从19楼跳下,当场离世。
他们原本打算拍完手头的戏就结婚的。
“我求生欲特别强,不能想这件事,只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活着。”
· 《分行》原名为《无欲之望》,改名源于导演对杨黎“分行即诗”概念的借用,片子讲一个过气的诗人两次在绝望中杀人的故事。·
去年,他回了武汉,师妹把这栋别墅借给他作为工作室,他和画家钉子一起开始经营三道街啤影厂。
他从老家武穴带了自酿的小麦啤酒来工作室卖,也邀请朋友过来一起拍片子、观影。
“创建三道街啤影厂的初衷,就是想利用闲散资源拍些力所能及的电影,为武汉更年轻的电影人提供制片支持。”
此外,陈世友还把诗人张羞的小说《鹅》拍成了一部8小时长的公路长片,他坐在车上背着相机一路拍,背景音乐是机械女声朗读小说文本,文字瀑布式地在屏幕上滚动。
林东林给张羞写过一篇文章,《读张羞 | 孤悬海内的写作者》。他形容张羞岔开并走上了一条自绝于诗人和小说家,自绝于文学的道路。
的确,张羞的文字常人读不懂,我也读不懂。
2000年左右,来自浙江嵊州的张羞还在杭州读通信专业,暗地病孩子网站风起云涌,张羞也加入了互联网写作的行列。
那时他深受乌青、杨黎这些先锋诗人的影响,继承了橡皮写作的风格并发展成一种介于诗与散文间「大写」式的写作形式。
张羞几乎在以一种朋克的姿态来写诗。关于他一直坚持的、晦涩难懂的「废话写作」,他没有怎么阐释。“太深了,可说的太多了。”
林东林告诉我,张羞是他们这群人里写作的职业精神最强的一个。每天写,写完就在网上发出来。目前已经出版了诗集系列《瀑布》,以及多部长篇小说。
对他来说,写诗发乎本能,是无需刻意坚持的事情。
· 两年前,张羞凭借长篇小说《鹅》获得第三届橡皮文学奖。 ·
大学毕业后,张羞跟着吴又来到北京,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诗人租住在一个他们命名为「火星招待所」的地方,过了一段短暂的原始共产主义的生活。
上班的养着不上班的,大家终日喝酒、写诗,真正关心的只有诗歌。后来,「火星招待所」消失了,随之消散各处的还有这群处于社会边缘的地下诗人,几乎也是中国最后一群独立诗歌青年。
“02年到09年,基本没怎么工作过,他妈的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,只记得那几年过得比较难。”张羞自嘲地笑了笑。
· 十几年前,林东林刚到北京,第一次在电梯里碰见张羞,那时他形容枯槁、长发披散,手里拿着一卷《藏地密码》的封面打样,看上去就像一头野兽。·
09年,张羞给读客做封面设计,陆陆续续接些单子养活自己,日子渐渐好起来。
18年,因为儿子上学,他来武汉定居。平时住在汉阳,有时周末和林东林一起去汉南钓鱼。日子过得清简、单调,除了家人和昙华林的这帮朋友,几乎不与外界打交道。
今年,他担任总体设计,林东林做内容统筹,两个人成立了名为「九里达」的文化厂牌,致力于寻找并呈现作者,将作品做成一本本白色的小册子。
说来偶然,钉子是意外加入这群文艺老炮的。
大学因为组织联名上书退学后,钉子去上海待了9年。做了4年室内设计,画了5年油画。
去年为了帮陈世友改造工作室,来了武汉。后来,他干脆就此和陈世友一起运营工作室,暂时留在武汉。
之前在上海时,曾有体制内的画家邀请他加入他们,但他拒绝了,他不愿被束缚住,只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。
· 钉子前段时间去大理写生,被晒得黢黑 ·
他没专业学过油画,纯靠自己找资料学着画,从最开始的写实风格到现在日趋画风抽象,他一向想去哪写生就去哪写生,想画什么就画什么。
无拘无束,不拘一格,他画街景,画路人,也画沙发角落里的光影。
和在上海时一样,他经常背起画板出门写生,通常他会选择在昙华林之类熟悉的地方画画,创作时一坐便是一整天。
跟许多艺术家不同的是,收起画板,他极爱跟人打交道,出门买个过早也能和邻居老头老太太唠上几句。
搬来三道街啤影厂后,他有时会在网上约些年轻人来工作室玩剧本杀。也会与网友面基,每当朋友调侃起他网上交友,他总是笑着解释自己在发展客户。
钉子从没想过自己下一站会去向何方,他只是将自己暂时搁置在武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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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85新潮”以来,开始出现一群非职业艺术家聚在一起从事创作的惯常方式。北京、上海、成都,也陆续出现过一些艺术家自发组成的艺术群落。
但在武汉,似乎一直都没有形成这种气候。
遇见三道街啤影厂的文艺老炮们,让我想起了北京的「火星招待所」,和《流浪北京》里的文艺青年。
大家聚集于此,只奔着一个目的:搞艺术。就像有人曾说过的,重要的不是艺术聚集的形式,而是艺术聚集的精神。
还有中年人在疲惫生活的夹缝中仰起头来谈论艺术,真好。
editor 编辑 ·小失
photographer 摄影 ·彭小胖
designer 设计 · 44
「你对他们哪位文艺老炮最感兴趣?」